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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沉默之门 作者:宁肯 | 书号:39599 时间:2017/9/6 字数:83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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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说,那一年我的胃出了点⽑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打嗝,不停地打,我以为打打也就好了,后来发现成了⽑病。现在我已不敢小看打嗝,包括别人打嗝。通常偶尔打打也无所谓,但要是打上两天,一个星期,十天半个月,事情就很⿇烦,那时你可能已发不出声音,⾝体不断菗搐,拿不稳东西,拉断灯绳,写字总是出错。特别像我们做案头工作的人,抄抄写写,影响工作,好在那时我倒也用不着了。我陆续打了差不多有一年吧,到现在也不能说完全痊愈了。我记得开始的时候,我的嗝像别人一样响,直着嗓子,每隔三到四秒就失去控制一次。那时我们办室公的人你呼他应,大家彼此彼此,很有点郊外的田园景象。后来我的声音变小了,可能因为不怎么吃东西的缘故,很多时候就是一菗一菗,类似某种生病的小动物。我不能说像小狗,但的确看上去有点可怜。我叫李慢。我注意到人们不叫我李慢而叫我慢的时候声调有了变化,好像在叫一个自我陶醉或处于睡眠中的人。我觉得没道理。我确实在想一些心事,希望接到唐漓的电话,尽管我知道这种可能![]() ![]() 我们是一家不太规矩的小报,也不是特别不规矩,按照西方新闻就是“妇女、金钱和坏事”的标准,我们涉及了一点妇女,也就是有点倾向而已。报社挂靠在一幢部级大楼,在地下室二层办公,那时报纸已停刊了,但我们依然坚持上班,讨要一点善后。现在我还记得大楼的模样,灰⾊调子,內向,建于五六十年代,显然考虑了战备要求。有多层地下室,结实,甚至固执,面对现代花哨的新兴建筑一点也没自卑感。地下室结构复杂,房间又⾼又深,接近天顶有一横窗,似乎从未打开过,反正自打我们搬进来从没打开过,没人够得着。窗外是⾼墙风道,上面有⽔泥护栏,看上去像战争掩体。 ![]() 闲着没事,人们打牌下棋聊天,传一些小道消息,我有时凑上听一耳朵,更多时候独自菗搐。后来觉得总得找点事⼲,于是开始打扫卫生。地下室空气不好,多年来基本没认真打扫过,到处是浮尘和废弃物,有些角落不能动,一动就有一股霉尘升起。灯是那种灰垢包裹的⻩灯泡,多数已经坏了,少数免強亮着,让人想到太平间。许多大巨错综的管道悬在上面,能听见低频的轰鸣,不时有⽔珠从上面滴落。我的动作非常轻,怕影响别人,几乎类似小偷小模,只是由于控制不住菗搐有时才会扬起一小股灰尘。尽管如此,我还是遭到了強烈的反对,我记得就从那时起人们开始叫我慢的。 没人能让慢停下来,有人让慢回家等消息,说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他,绝不把他落下,但那时李慢好像耳朵也有问题,听不见别人说话——当然,那是不可能的,长期在地下室的人耳朵都十发灵敏,只是李慢充耳不闻,像没听见一样。为了尽量不影响大家,李慢用⽔把灰尘打 ![]() ![]() ![]() ![]() ![]() ![]() ![]() ![]() 不容否认,地下室渐渐改变了面貌,空气已有所不同,能感到⽔的 ![]() ![]() 李慢不甘心,连续几天无人的早晨,挪动办公桌,桌上面放椅子,还是够不着,又把从家里带来的小圆凳放上面。这落了三层,样非常危险,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即使小时候李慢也没玩过这种蹬梯爬⾼的游戏,完全是李慢自己想出来的。每天早晨李慢爬上爬下,反复演练,有时一筹莫展,有时孜孜以求。⾼空作业李慢不敢太用力,因此进展十分缓慢。窗子已锈死, ![]() 劳动创造了人,这话不假,李慢学会了使用工具。李慢找来各种能找到的工具,钳子,改锥,撬杠,甚至小钢锯,有些工具是李慢花钱现到五金店买的。最后是小钢锯起了作用。丝丝扯锯的声音不好听,但是非常均匀,李慢知道怎样用力,劳动创造人嘛。李慢早年听说过车工钳工什么的,不知是⼲什么的,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像钳工,甚至想如果不上大学不读那么多书的话,他可以学一门手艺,比如一个鞋匠或一个自行车修理工——他会拆洗自己的自行车――那样他的生活就永远不会成为问题了。 某个嘲 ![]() ![]() ![]() ![]() 李慢也不急,反正肯定会得救,同样人们知道了怎么回事也愿意李慢在上面多呆会,看到新到人的惊讶面孔。李慢不再回答新人的问题,问什么都不说,用不着他说了。没人理解李慢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人知道这些天李慢做了多少神奇的努力。李慢不说话,样子非常无助,甚至是痛苦的。人们只是一味惊诧,奋兴不已,好像李慢已不是他们的同事,是一只猴子。这也不能怪大家,某种情况李慢的确像一只猴子,紧紧抓住窗棂,侧头向下看,有一些简单而认真的思考,好像他看别人比别人看他还要好奇。后来大家取得一致意见,认为李慢可能要寻短见,当然是做戏给新到人看的,结果一张张惊诧的脸让人们奋兴不已。新加⼊的人盼望后来的人,有人急着打电话叫那些还没出家门的人快点来,报社出事了,来吧,来了就知道了,快点。 人们扔⽔,吃的,瓜子,面包,我认为他们太过份了,一样也不接。他们寻开心,当我是猴子,可是又扔上一条⽑巾让我围脖子上,挡挡风,我不接,看着他们。我能怎么样呢,他们愿意开心就开吧。瞧他们合不拢嘴的样子,我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比他们还⾼出许多,看他们也一样,他们愿意开心就开心吧。我一点也没觉得冷,什么也不要。直到两个年纪大点的女同事到了,人们的同情心才得到提醒,把椅子放好,有人站上来,把我抱下来。 我的⾝体已经僵住了,半天缓不过来。女人心肠就是好,对我虚寒问暖,打来热⽔,泡上茶,放了冰糖,说冰糖有利于⾎ ![]() ![]() 我一直希望人们谈到空气,因为新鲜空气已源源不断从天窗涌进来,可是人们好像更关心我的精神,好像我 ![]() ![]() ![]() 中午我吃了整整一个馒头,还吃了一份猪⾁汆丸子,我不知是否能够消化,但是我的确食 ![]() 大楼同意发一些善后费,是个好消息。 或者也是坏消息。真的要离开了。 消息传出,地下室走廓排起了长队,平时不来的人都来了,以至自打停刊就消失不见的人也来领钱了。本以为他们找到了工作,结果没有。谁也没怪他们没为善后费做贡献,有抱怨也埋在心里。阔别的人照例面子上敬一支烟菗,说到各种情况头摇叹息,明天大家就要彻底各奔东西了。没什么人聊天,都默默的等着,菗烟的人多,平时不菗烟的人也点上一支,呑云吐雾。女同志就有些受不了,大声咳嗽,乃至变了声,实在忍不住就嚷起来: “你们别菗了行不行,少菗点,还让不让人活了!” ⼲咳,沉默,没人应声,烟照菗不误,烟头明明灭灭,没人掐掉。个别人在角落沉溺地 ![]() ![]() ![]() ![]() ![]()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拿到钱的人无声地离去。每人两百块钱,两百块钱能⼲什么呢?必须尽快找到工作,只是今天 ![]() 轮到我了,我向后面的女同志谦让了一下,我没听清谁怀了孕,所以都可能孕怀了,但是后面的女同志一把把我推了进去,好像我更应该照顾。这是一间临时准备的财务室,有两房那么⾼,实际上是打通了两层地下室一个特大房间,上面管道纵横,又⾼又旷,四壁皆⽩,天顶玻璃窗已达上面地面,甚至⾼出地面。这间房我从没进去过,因为一直上着锁,不知道是⼲什么的。我在门口已适应了一会光线,但进到里面还是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天窗 ![]() ![]() ![]() 因为感觉还在蛛网上飞行,就没同任何同事道别,也没回办公室,直接飘着到了楼梯口。我想家。现在只有家。楼梯黑洞洞的,灯泡早坏了没人给按上,上面有⽔滴落,我不躲不避,没有感觉。某个瞬间,我的⾝体不明原因倒下,一点也不突然,好像很慢很慢地倒下。事实当然可能并非如此,只是我记得当时心智有些不清,并且还在想着空中飞人,因此觉得一点不突然,也没觉得疼。我在楼梯上小睡了一会,非常安静,也不知睡多长时间,可能不会太长。如果我不是特别安静,像灰尘一样,我想我不可能拌到后面的人。是的,我被一脚踢醒,立刻站了起来,站得稳稳的。是个女同事,吓得尖声大叫,我说我是慢,慢,女同事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上楼,她是那会的哭泣者之,我想可能孕怀的就是她,她怎能那么跑呢?连孩子也不顾?我不信仰宗教,没有上帝,所以只能呆立一会,然后慢慢爬楼,不由自主就用上了手。挨到了上面,大厅人多了,我认为无论如何不能再用手了,这会很难为情,而且怎么也得有点尊严。我勉力穿过大厅,本想一直昂首 ![]() ![]() 我或者慢那一年置⾝在冬天的风中,人有点残疾,不过骑在自行车上倒是看不大出来。那时虽然已是十二月,但空气中仍残存着某种刺鼻的味道,有地方在烧⼲树叶,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胶⽪或机油味儿,履带的痕迹依然明显,油污也尚未除净,让人想到一些死去的灵魂。我和慢去万寿路,我们沿长安街一直向西,那时树上还挂着稀落的⼲树叶,不时飘落一些,自行车轧过发出又⼲又脆的声音。那一年我的自行车四处奔波,寻找一切可能的关系,只是我的关系少而又少,大学同学倒是有一些,能记起的人实在有限,而更多人已把我忘记。我不能怪他们,我上大学没有要好的朋友,我只能向他们好报出名字:“我是李慢” 我的名字通常比我本人给人印象深刻,一说人们就想起来,好像想起的不是一个人而一种事物。老同学对我还算热情,答应一有消息就告我,只是之后差不多都没什么下文。那时还没有职介所,报上招聘启事一时全消失了,只能靠老同学。 到了万寿路,拐⼊一条斜街开始陌生起来。我下了车,掏出老同学朋友的朋友写给我的条子,那位友人同情我的处境,心也 ![]() ![]() ![]() 简易楼楼梯外置,陡峭,摇摇晃晃颤颤悠悠,梯铁的声音让我心惊。我的腿还没好利落,很不适合上这样铁索桥似的楼梯,几乎忍不住又要用手。提心吊胆,总算进⼊简易活动板房。里面还不错,一种蓝⾊调子让我眼睛一亮,与外面大车店的环境完全不同。房间明亮,分隔成不同区域,板墙发出现代办公环境的芳香,办公桌清一⾊的灰,富于质感,线条明快,接待室墙上贴有“文明、祥和、敬业”几个大字,下面是蓝⾊小字。我找的是所长,同学朋友的朋友差不多为我打了保票,所长是他的哥们,尽管如此,蓝⾊环境还是把我吓住了,不知道能不能成。 所长坐在大办公台后面,人太小了,西服裹着短小的⾝体,老板椅升得很⾼,让人想到幼儿园;所长一只眼呈暗红⾊,有点斜视,显然是很陈旧的沙眼,以致整个眼⽩都给浸红了。显然注意到我诚实的表情,不耐烦地问我: “什么事?” 我递上条子。 所长看了一会,似乎仍在生我的气,没显出一点热情。 “有简历吗?” 我赶快呈上。所长看简历,我看着所长,没有想笑的感觉,如果我心情好的话就很难说。所长是否像⽇本人我说不上来,样子有点 ![]() ![]() “你有什么想法?”所长问我。 我不太明⽩所长的意思,再次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谈到了简历上没写的诗歌写作经历。我注意到所长眼睛亮了一下,我以为找到知音,详细介绍了自己诗的特点。所长肯定有诗歌经历,一种思索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后来拿起电话,开始拨号,我只好停下来。 通了。但是显然没人接。所长又拿起条子,问我同介绍人什么关系。 我说了实话,同学朋友的朋友。 我这里是一个商业调查机构,我需要人,但不需要写文章的人,更不需要诗人,所长斜视着我,显然顾到了朋友的面子,我这么说不是拒绝你,你可以先留下来,但你得知道我这儿的工作 ![]() 没有工资,我的心立刻凉了,但我还是站起来,我看到了平生第一次看到的东西:营业执照,企业法人。 主营商业调查市场评估产品鉴定专利申报兼营国內外贸易批发零售广告标牌印制钢铁建材化肥机械电子农机食品维修化工油料服装百货文化园林绿化 一口气没上来我就坐下了。后面还有一长串,我断句还可以,只是体质太虚,类似低⾎糖。 “我们实际上就是一家公司,而且是无限公司。” “什么叫无限公司?”我愚蠢地问。 “就是没有限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您看,我过去写诗——”我已经说不出口。 “将来也许我们会办份內部小报,但现在还不行。这样吧,我这儿现在有一些别人正在做的项目,看看你能做点什么,先给别人拼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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